，蓋因谷恩似對虛鬼首很是不適應，令他無法集中……

除了大巫們所在的法祭臺和午正陽貞毓長老所呆的地方，廣場上亂竄的鬼影越來越多。梅昶棣和梅啟秀兩人親自下場鑒別那些凝聚的迷霧團，而巫蠱師則繼續持陣執法，以牽制虛鬼首。

“這個不對……這也不是……不是……”

外人以為是梅啟秀，實則為梅啟生的男人漸漸失了耐性。

謀劃多年，好不容易瞞天過海由自己替代了二哥的位置，即將取得巫族秘寶，沒想到半途會殺出一個真神巫和一個不知所謂的臭小子，打亂了他的計劃。當然，也是雪櫻自己不好，作為關鍵一環竟那麽輕易就被識破了活體傀儡的身份。原本，有她在旁輔助，再有神巫精血，拿下巫族秘境根本不在話下。

不過，運氣還是在他這邊。傳承哪怕只有一絲不完整，神巫整個人就不完整，也因此略施小計他就控制住了那個莊天麟。而且從巫寰殘留的虛靈氣息看，另外跟來的那個小子身上很可能有幽冥生物，所以他才會安排幾個禁術師偽裝成巫蠱師召來虛鬼首，當著眾人面直接將人定性為妖邪。這樣，一旦虛鬼首與之接觸，虛靈氣息一起，對方就解釋不清了。之後，他再將其拿下，用禁術糅合兩種幽冥生物，就算沒有神巫，也可以偷偷開啟巫族秘境。比啟用所謂的繼任者效果更好。

但怎麽會沒有呢？迷霧團所剩無幾，依然沒見到那小子身影。

迷霧團被一個個驅散，其內之人或昏睡或神情恍惚，但除此之外並無大礙。見狀，各家主事者心下稍安，隨即忙忙帶他們進入守衛圈內，同時決定事畢之後還是要讓梅氏給個交代，不能白白遭罪。

前面皆無收獲，終於到了最後一個迷霧團，那是一處燈火不明的拐角。梅啟秀看一眼梅昶棣，示意他來。

於是，照之前那樣，梅昶棣橫劍一揮，銳利劍氣向著迷霧溢去。卻不想，迷霧未散，反而自內|射出一物，擦著梅昶棣的耳邊呼嘯破空，速度奇快，帶出的氣旋甚至絞歪了他的發髻，鬢邊落下幾縷亂發。

毛順好不容易在被梅昶棣等人發現之前，終於靈體歸身，也不知怎的，心急之下竟反而將不斷往靈臺鉆的鬼影吞噬入腹——就像吃東西那樣，一把抓起扔進嘴裏——緊接著又祭出飛錦躥出迷霧升空而去。

這一套行動下來，他自覺一氣呵成，前路無可阻擋。實際上卻也如他所想，他自迷霧中沖出來直到飛上九霄竄出老遠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當下，不由得想得意長嘯。

不過，身後沒人追來，他卻也沒飛出正陽宮範圍。雖然仗著增強了幾十倍的隱匿術輕易過了邊界，但飛一飛卻發現還是正陽宮地界。

就像在兜圈子。

“沌環眼——”似乎因吞吃了幾只鬼影，谷恩有些不適，不過離成片的虛鬼首遠了，還是又有了精神，“毀了它！”

“行，正好試試現在的力量。”

這次緊急狀況下的靈體歸身，毛順發現自身又有了些變化。仿佛，每多實踐一次擬靈體，他的修為心境便跟著長一波。可，據說修仙者一旦邁入靈士期修為便很難長，不然也不可能整整兩百年，才剛出了集賢散人和石柳兩個飛升者。不過，長總比跌好，他懶得深思。

因為是午正陽的寶具，毛順很是戒備那個沌環眼，盡管有了越發強大的隱匿術，還是不敢靠太近。

近乎萬米高空之中，沌環眼像個巨大的眼球，不斷上下左右全方位掃視四周，遠遠看著也瘆人。

“怎麽對付？午正陽不會就帶人埋伏在附近吧？哎對啊，要是不毀了它我就出不去，那他們肯定能想到守株待兔就行——不行不行，我還是先躲起來……”

“你看看天上。”谷恩說。

嗯？天上？

毛順下意識仰頭。

此時天幕還是黑的，因巫者齊聚造成的異常天象仍舊持續著。看來那些巫者還沒散去。

“奇怪，怎麽好像越來越黑了——”毛順看著看著就瞇起眼睛，“那個沌環眼周圍有什麽東西……”

仿佛天狗吃月亮，沌環眼眼見著被濃重的夜色一點點吞沒，在他話落的同時，疏忽不見。同時刮起一陣陰風，伴隨幾片升騰的迷霧。

盡管離地那麽遠，虛鬼首帶來的氛圍還是令人不寒而栗……

但谷恩卻說這不止是因為虛鬼首，又說要靜一靜收化一下那幾只“惡心的玩意兒”，之後才能確定是怎麽回事。

於是，毛順只好一邊防備著隨時會出現的午正陽一邊繼續激起巫魔之力。

因莫笑之故，莊天麟不知現在身在何處，是否還在曜璃塔下的玄天罡中，毛順一直沒放棄聯系他。可隨著動用次數增加，他總覺得巫魔之力越來越沒效力，難道是和莊天麟分開久了的關系？還有，梅雪櫻到底想要奪取巫魔之力來幹嘛？可惜這些都沒法知道了。

說到另一邊。

沌環眼消失，自然會引起註意，而且按照常理，作為主人的午正陽在察覺寶具無法收回的同時本應該瞬至事發地點查探，但世事難料。

虛鬼首造成的喧鬧已散，巫者留在原地繼續嘗試祈祝，巫蠱師則繼續牽制虛鬼首。

午正陽說得沒錯，虛鬼首召來容易，送回卻難，所以巫蠱師不得不繼續牽制它們，待耗完數十萬幽鬼的捕誘尋蹤之能，廢了也就沒有危險了。而且，“妖邪”既已鎖定，接下來只要等待——他們此時還不知，那幾只虛鬼首已經被谷恩收化，正向鎖定也變成了反向鎖定。

其他人倒是回到了正陽宮主殿中，要做什麽隨便，只是不得離開。其實這算是變相軟禁了，但因正陽宮勢大，大家也習慣了聽從，再說今晚形勢特殊，又是祈祝失敗又是妖邪亂竄，行此舉也可以諒解。

總之，沒再出什麽亂子。但剛發現妖邪逃竄出去，同時，正陽宮卻收到一則簡報。

這是一則關於數十處出入口岸集體爆亡事件後續的簡報。像這樣的簡報這些天已經收到過好幾次，爆亡事件幕後黑手基本也已經可以確定是叛逆嘯堃。但今次的簡報尤為特殊，因為上面重點報告的是另一件大事——

魔族大軍已繞過無盡域，毀掉了一大半浮雲幻境，此刻正在圍攻通仙閣駐守的入島關卡！

午正陽聞訊神色也變了，立即通知紅鼻老叟、空空道人等人前來商議，並請貞毓長老主持大局。而他自己，則先奔去找沌環眼。

沌環眼非凡物，無端失去聯系必是出了什麽緊急狀況，他無法不在意，必須親自跑一趟查清楚。

☆、一百四十八 浮空行15

午正陽看著眼前之景，心臟猛地一縮。

分界壁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上面遍布的裂紋又是怎麽回事！守界人呢？

四方界與幽冥界產生交集不算什麽稀罕現象，千百年來，總也發生過那麽幾次，但分界壁上直接出現裂縫就是大問題了，規則之力崩盤帶來的破壞，所有人都得做好無法承受的準備。

這是上古大能留下的警示。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的？祈祝失敗？妖邪逃脫？或者虛鬼首……他應該在虛鬼首出現的時候就提高警覺的。

午正陽邊想邊嘗試修覆近在眼前的一條大裂紋，同時靈識覆蓋住那些巫蠱師，很快發現他們與其說是在牽制虛鬼首，不如說是反過來被虛鬼首牽制。從分界壁的無數裂紋之間漏出的點點幽冥暗能已輕易可感，對虛鬼首來說，這些都是它們的養分。也因此，午正陽本能地產生了一種排斥感。

而在午正陽疲於應對裂紋之時，毛順的巫魔之力終於用罄。

“這下好了，完全沒用了。原來這玩意兒也有時限，那現在要怎麽找回天麟？”

毛順犯愁了。但谷恩卻也是回答不上來的，而且此時的他根本顧不上其他。好容易收化了那幾只虛鬼首，他現在又面臨了新一輪的功法越階突破。

毛順做不了其他事，只好又盯向沌環眼的位置。結果這一看不得了，沌環眼原本被黑暗吞沒，此刻卻又重新顯露了出來，但再出現的已非巨大的眼球形狀，而是——小孩子？

有手有腳，擁有完整四肢的人形，看著還有點眼熟……是魔沌珠！又是一個魔沌珠！？

陰風伴隨黑色雲霧在逐漸泛白的天幕中囂張肆意地晃蕩，“新生”的魔沌珠猶如在平地上走路，跌跌撞撞卻紮紮實實地向毛順移動過來。

在毛順眼裏早已接近鬼娃形象的魔沌珠帶來的沖擊不可謂不大。不過他倒沒躲避，首先還是要搞清楚魔沌珠出現在這裏的緣由。雖然聽說魔族的攻勢愈演愈烈，可怎麽也不至於其他地方還沒亂起來，層層防護之下的正陽宮卻先遭了秧吧？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對這個魔沌珠又有了不確定。而且那玩意兒移動了好幾下也沒靠近多少。這是什麽情況？

滿腦子漿糊地防備著不遠處的魔沌珠，毛順註意到身後傳來的力場波動時反應就慢了一拍。

“唔！”嘴巴被捂住，下一刻靈臺、丹田及幾處要穴同時感到一陣麻痹。就一個眨眼，毛順已經被人制住。

“什麽妖邪，明明是人族孩子……難道這偽裝連我都看不出來？”

聽來人喃喃自語的腔調，毛順立刻認出了是午正陽，一時間倒不急著掙紮了。眼下的情況，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作為沌環眼主人，午正陽趕來的速度已經算慢了。他猜測應該是被什麽耽誤了。

果然午正陽制住毛順放在身邊之後，並沒有其他動作，接著便對上了越發伸展開四肢的魔沌珠。只見他在自語了那麽一句之後沒有再開口，寬袍大袖一揮間，袖中射出一束束金光，在魔沌珠的前進方向迸裂，瞬時灑下金光點點。於是，魔沌珠便隨之止住了腳步，全身像鍍了金一般耀眼。

竟是由鬼娃變成了小銅人？毛順看得詫異。

但魔沌珠顯然沒那麽好對付，很快有了反擊。外表變成小銅人束手束腳似乎影響不大，只見它在一開始艱難地跨出一步後，直接瞬移到了午正陽面前！

肉眼無法看清的動作在毛順面前輪番上演。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交叉，翻騰，繞圈旋轉。金光陣陣，耀目刺眼。毛順幾乎無法判斷他們是否有交手，總之好像一個閃念間，所有動靜便停了下來。

魔沌珠不見了，空中只剩下垂手靜立的午正陽。

毛順心裏大喊著不妙不妙，不好的預感再一次上湧，心臟砰砰急跳。午正陽的樣子略顯怪異，他本能地想遠離。可要命的是，全身關要處被制，根本無法行動。

待看到午正陽緩緩擡起頭，睜開血絲滿布的眼睛時，毛順更是心中一凜。情急之下，立刻刺激本命魂精震蕩識海，硬生生打斷了谷恩的越階進程，兩個魂體也因此雙雙受傷，反應到肉身，便是又噴出一大口血，臉色刷地慘白。

但，谷恩至少清醒了。察覺眼下狀況，也是嚇了一跳。

“他怎麽被附身的樣子！”

接下來的景象相當魔幻奇詭。

腳下突然出現帶著許多螺旋狀圖案的結界屏幕，谷恩大喊這是幽冥界與四方界的分界壁。而那些螺旋圖案在不斷變化，仿佛要開裂一般。

果不其然，幾息之後，分界壁上就裂開無數縫隙，兩界壁壘終是散化。

許許多多毛順從未見過的幽冥生物從那些縫隙中爭先搶後地鉆出來，怪異無比地從他身邊“拂”過，直接奔著午正陽而去。

一層又一層，午正陽很快被裹在了一大團“垃圾山”中。五顏六色的垃圾空隙中先是透出一點點靈光閃爍，而後沈寂。

“他們看不見我？”

毛順戒備又稀奇地看向那些對他視而不見的幽冥生物。

真是，什麽樣的都有。有些像虛無縹緲的幻影，只是帶著不同色彩，有些就像四方界的普通昆蟲野獸，有些直直往下墜落，有些猶如星星一般一閃一閃地往天上飛。

而除了這些，其他大多數卻不約而同只朝著午正陽圍攏。

“自然是因為我，我畢竟和他們也算是同類。不過這些都是幽鬼，受到規則之力壓制，就算跨界出來，也變了性質，對人族不會有什麽太大影響……”

谷恩解釋到一半，天空轟隆隆響起一連串響雷，似乎來自四面八方。

毛順沒有被雷嚇到，卻被緊接著落下的拳頭大的冰雹驚到。奇怪的是，這些冰雹打在身上並不太疼，就像是實體的泡泡一般。

不過，未免出什麽問題，他還是不想多接觸，立刻化出護身屏障將冰雹隔絕在身外。

冰雹接連不斷落下，尋其源頭，卻見灰白天幕中出現一個透亮的口子，內裏有風起雲湧之勢，隨著開口越來越大，冰雹也越來越多，並且，仿佛還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要從中爬出來。

這又是什麽？又是什麽分界壁裂了嗎？！

但緊接著，卻有吵吵鬧鬧的人聲傳來，毛順不由低頭看去。

不知何時，下面已經有無數人聚集上來。各門各派各個世家大族，一眼望去，界限分明。這樣的規模已經不僅僅只是參加祈祝盛宴的那些人，而更像是整個浮空島的修仙者都匯集到了這裏。放眼，密密麻麻都是人。天邊似乎還有更多的人影。

毛順沒想到，原來這個世界的修仙者有那麽多。當下駭然，因為他錯覺他們的註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這簡直令他壓力倍增。

不過，這點的確只是他的錯覺。畢竟他身後那個巨大無比由五彩幽鬼們圍攏造就的“垃圾堆”可比他這麽個小修士顯眼多了。眾人的註意力一半在它，一半在天上不斷下冰雹的大口子。

毛順很自然地隱入了眾人中間。

喧鬧間，終有三名一看就身份不低修為不凡的大前輩站出。自他們一出來，整個場面便靜了下來。

所有人懸浮在半空中，或乘坐在飛行法器上，或獨自淩空而立，全都對那三位大靈士前輩矚目。

毛順心跳得越來越急，有對即將發生大事的緊張，緊張中又帶著一些說不上來的期待、興奮。除此之外，卻還有一種隱隱的不安焦躁。他抓不住這是種什麽感覺，卻忍不住在意，忐忑。

那邊廂，三名大靈士說了什麽毛順並沒有註意聽，但舉止動作倒是看清了。

只見，手中執一把黑金重劍的灰發長髯老者擡手往上一指，一陣氣旋憑空起，所有冰雹忽地消失。但天上那個大口子卻依然在擴張，沒有停止的意思。

這時，另兩人緊跟著出手。其中一個毛順認得，是烈風山莊的貞毓長老，此次祈祝盛宴便是由她主持。

貞毓長老手中什麽法器都沒有，卻見她雙手合十抵在胸前，躬身念了句什麽，身邊立刻幻化出重重同形同質的虛影。隨著一聲輕喝，虛影全部往天上的口子而去。

而另一名年紀稍輕的短發男修則在空中盤坐下來，漫不經心地甩著與本人氣質相當不符的拂塵，左一下，右一下，看上去很是吊兒郎當。但仔細觀察卻能看到，隨著拂塵的擺動，其周身隱隱浮現高階修士才有的獨特力場。那力場波動越來越大，近乎化為實質的絲線，千絲萬縷，直直追上貞毓長老發出的虛影。

虛影及絲線同時在天上那大張的“巨口”邊上頓了一頓，卻也就那麽一頓而已，下一秒便一齊爆發，化作飛速旋轉的能量球往裏一跳！

嘭。

動靜不大，仿佛一個皮球落地，除了帶起塵土飛揚，似乎沒有造成什麽影響。

然而，口子的擴張運動卻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鍵。

“嗷——！！”

在場所有人猶如沸騰的水，嘩地歡呼起來，浪潮一波蓋過一波，而且帶著真氣的呼喊似有放大效果，傳入耳中，嗡嗡震顫。

毛順不由也被感染得心潮澎湃。

在發出虛影之後，貞毓長老便不再關註後續，很快人就到了“垃圾堆”前，表情肅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疲軟了，很不勤奮，反省

_(:з」∠)_

☆、一百四十九 浮空行16

“垃圾堆”中一片死寂，就算是貞毓也感應不到午正陽是否還活著。跟著過來的長髯老者與貞毓對視一眼，見貞毓點了點頭，便舉劍刺去。

五彩“垃圾堆”在靈威飽滿的重劍攻擊下轟然倒塌，原本龐大的幽鬼群瞬間支離破碎，除了少部分殘留，大多變作絲狀煙霧消散在空氣中。

“咦~~~這麽不堪一擊？午正陽！午正陽你死了沒？”

短發男修嚷嚷著撲上前，又將拂塵甩來甩去地翻著亂七八糟的幽鬼殘屍。

裏面沒有午正陽。不管是屍體，還是氣息，什麽都沒有。

一直旁觀的毛順相當驚訝地看向空中某個點，又在那個點和三位大靈士之間來回看，眉頭緊鎖，猶疑不定。

怎麽，他們都看不到午正陽的外化靈體？

在毛順眼裏，午正陽此刻就在離三人很近的地方飄著，明顯是靈體狀態。可奇怪的是，不管那三人還是其餘眾人，貌似全都看不見這個靈體。

午正陽的靈體和本人長得差不多，身形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頭臉被一團黑霧籠罩。

“我覺得有點怪。”突破被中斷而受了重創的谷恩幽幽說道。

“當然怪了，怎麽只有我能……”

“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你確定巫魔之力完全消失了嗎？別忘了那個新生的魔沌珠。”

聽谷恩這麽一說，毛順又繃緊了神經，聯想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說他能看見午正陽是因為巫魔之力，那不是表示午正陽成了魔？若是這樣，他必須立刻通知貞毓長老他們。但，他又怕他們會把自己當妖邪抓起來。

正煩惱著，毛順莫名在人群中感應到幾道視線落在他身上，那是……

桃桃！小花！還有——乜乜！

隔著許多人，毛順也清晰地認出了他們，只因他們各自身上的聯絡箋又有了呼應。

很快，大家重新聚到了一起。乜乜看上去憔悴蒼白，似乎受了傷，眼睛閃著光，神情卻懨懨。毛順有一堆疑慮亟待解決，但眼下卻不是好時候。

“你們也看不到？”他指著午正陽的靈體，得到的是一致搖頭。

正欲再說點什麽，上面又有了變故。一道閃電般的光亮劃過頭頂，隱入放大的拂塵尾端。

——是緊急傳訊的疾風閃。

貞毓等人沒發現午正陽的身影已確定了情勢不妙，這邊卻又傳來有大片魔汙出現在主島上空的消息，不禁面面相覷，一時無措。

魔族大軍顯然也相當看中這次萬象幻境的開啟時機。人人都說魔族受規則之力束縛不可能進得了萬象幻境，但沒有親眼見過，誰能保證到時絕對能擋得住？所以，為防萬一，一開始就不能讓魔族接觸萬象幻境。可沒想到，如今竟然已讓他們逼近了主島。這，這該怎麽辦？難道連烈風山莊都沒擋下來？

中低階修士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但該知道的則都知道了。各門派暫時放下芥蒂聚到一起商議，一時到處都是熱火朝天之景。毛順差點以為這是什麽夏天的乘涼廣場，而非沒著沒落的半空中。

話說大家商討事情為什麽不能去地面，非得呆在天上？既然天上的口子已經解決，午正陽又……等等，毛順差點又想岔了，他得找時機和貞毓長老說一說午正陽靈體就在他們面前的事。

他先對桃桃他們說了這事，桃桃和小花還沒什麽反應，乜乜卻是立刻看過來，只聽他啞著嗓子問方位。

毛順沒多想，仔細地說了並且指給他看。但他沒想到乜乜一確定就猶如一顆炮彈飛身朝那個方向射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一條黑色的火焰痕跡，剩下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怎麽的？”毛順喃喃說道，心裏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是妖邪！！”不知誰大喊一聲。

幾乎沒人能比毛順看得更清晰，急射出去的乜乜直直撞上午正陽的靈體，瞬間就融為了一體，兩者相融之時，一股恐怖的威壓向著在場每個人兜頭籠罩下來。

原本眾人看不見的午正陽靈體因這一融完全顯形，短發男修首先看到，怪叫一聲就迎了上去，接著長髯老者和貞毓長老也只落後一步。好幾股力量很快戰到了一起。

毛順驚恐地看向小花他們，卻發現他們臉上的驚恐不下於他。意思是，他們也絲毫不知道乜乜會變成這樣。

這一晚上出現的變故太過密集覆雜，毛順快要不能思考了。乜乜不是乜乜的話，那是誰？或者說，是什麽？為什麽會把午正陽變成進階的魔沌珠？？

沒錯，那不是午正陽，而是進階後的魔沌珠。大概由於巫魔之力的長久浸潤，毛順幾乎一眼就能認出那個形態的魔沌珠已非初見的嬰兒級別。不過這點，見多識廣的三位大靈士也應該是知道的，他已經無需再去提醒了。

毛順的混亂似乎與谷恩共感，谷恩仿佛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一句：“我知道那人身份了。”

毛順自然明白那人便是指谷恩的仇人。他訝異不已：這種時候？這個地點？

來不及對小花他們解釋什麽，毛順幾乎被谷恩的急切拽著神經被迫行動起來。橫沖直撞地穿過重重疊疊的人群，他操使著飛錦一刻不停地朝著西邊飛去。

他不是谷恩本人，但那十萬分急迫緊張悲憤的心情卻感受了十乘十。長久尋求的真相就在眼前，任誰也無法淡定。

風馳電掣了沒一會兒，毛順在一大團烏雲面前停下。而他竟然再一次看到了理應死去的梅雪櫻，哦不，應該是另一具披著相似皮囊的活體傀儡。

也不對！仔細看，不止一具！

那團烏雲實際上應該說是魔汙的映照體，映照體出現在這裏代表魔汙本身也已經距此不遠。無數活體傀儡就那麽靜靜地杵在烏雲中。

“果然與來客居有關？”

毛順顫聲問谷恩，然而谷恩像癲狂了一般，根本無法正常地回應他，只在識海中上下飛竄，狀態極其不穩定。毛順知道這是在要求身體操控權了，但這個狀態的谷恩太令人不安，他根本無法放心交出身體。

在血定期限之內找到仇家，他不用承受反噬之苦是好事，但這時候，他卻要面臨更恐怖的事實。

快恢覆正常啊谷恩少年！

急欲抓狂間，毛順和谷恩互相推拉掙紮了一陣，然後，那些活體傀儡動了。

背對著毛順的活體傀儡轉過僵硬的脖子，看過來。在看到毛順的剎那，一具具蹦出烏雲，一瘸一拐卻十分快速地接近。

這堪比變異喪屍一般的操作令毛順腿軟了一瞬，差點沒嚇尿。而就這麽一分神間，谷恩占據了上風。

迷迷糊糊渾渾噩噩中，毛順感到自己有如一葉浮萍在海上隨波逐流。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狀態裏。

——他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自被谷恩接管身體後，他就變成了這樣，無知無感，完全失去了對肉身的感應駕馭能力。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令他慌了，並且越想越可怕。他能想到的最壞的可能就是，這種狀態會永遠持續下去，別說作為一個修仙者，他可能再也無法作為一個正常人活下去了。比起來，死或許還更幸福。然而，他能夠決定自己生死嗎？

他絕望地發現：不能。

天道將傾……變數重現……覆歸……覆歸……

絕望間，毛順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是天道？掌管一切的天道？對了，變數，變數，他總是聽到這個詞，所謂的“變數”應該是破局最關鍵的一環，無端端地，他開始篤定。

既然自己總能聽到同一個聲音，那就說明自己總歸是特殊的。就算沒有主角光環，也有些特別之處。仔細想，好好想想，自己曾經忽略過什麽？他又是怎麽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境況中的？

馳英師姑和阿黃疑似被來客居帶走，接著乜乜因梅二失去蹤跡，再次指向來客居，現在這個回來的乜乜又不是本尊……於是不管怎麽想，一切都是因為來客居？

來客居太神秘了，據點無數，始終讓人找不到老巢。小花他們有烈風山莊的幫忙都沒找回真正的乜乜，現在自己又被困在混沌中，感知不到外界一切。冥冥之中，就像有誰在操控一切，而他們只是其手中的牽線木偶，只能被動地按著劇本發展。

對未知的恐懼生而有之，也是人之常情，毛順並不為此感到羞恥。但再怎麽理思緒還是一團亂麻。他現在究竟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

這次隔了好久_(:з」∠)_

☆、一百五十 浮空行17

作者有話要說： 無話可說。

緩慢收尾中。

作為以後回看的黑歷史，它是夠格的（笑哭）。

“天道”的聲音每隔一陣就響起一次，毛順已經沒有了時間概念。在計數到十五次時，終於出現了變化。

毛順能夠看到自己的身體了。與擬靈體狀態有些像，隱隱約約，有個大致輪廓。而混沌的周圍也開始顯示各種景物。

紅綠燈……廣告牌……汽車……高樓……電視屏幕……

難以置信，毛順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不過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因為他做出使勁揉眼睛的動作，沒有實感，身體依舊在虛實之間。

不管怎樣，看到熟悉的環境展現在眼前，毛順還是激動了。記得當初剛來時，他總是夢到原世，但在適應了四方界的修煉生活之後就很少夢到了，況且後來又經歷了幾次期待落空，他原以為自己早放棄了回去的想法安心修仙得道，卻沒想到此刻會一下子瀕臨崩潰。

在意識到周圍環境似乎會隨著他的情緒波動而改變時，毛順立刻在心底強烈地想著：回家，回家，回家！

於是，輪回光道第三次出現。在一個相當繁華熱鬧的十字路口，密布光點的輪回光道突兀又自然地融入其中，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被瞬間掃清了一般，整個十字路口漸漸轉變成明晃晃的光道。

毛順走上光道，每前進一步，四周都會跟著變，他越走越快，變化也越來越快，直快成五彩的殘影。

最終，他來到一棟似是而非的居民樓前。說似是而非，是因為他記不清這到底是不是他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家。不對，應該說舅舅家。

因著突然產生的疑慮，一股悲涼的情緒瘋狂湧上心頭。毛順沒想到穿越短短幾年，他的原世記憶就變得如此模糊了。

忐忑地走近，卻見那樓晃眼間又變了一個模樣。一忽兒灰白色潔凈，一忽兒煙熏火燎……兩種外形不斷變化，毛順很快意識到了什麽，邁出的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腦子要炸裂。

那場大火的記憶又被翻了出來。

這時，“天道”聲音又起。但這一次，毛順反而有些感激。不然，他怕自己會因這份久遠的記憶沈淪到萬劫不覆。

依然是重覆的內容。不過“變數”兩字卻越發顯現了出來。一樣的語調，他偏偏極度在意這兩個字。要炸裂的意識深處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即將沖破出來。

他感覺自己快要抓住那個關鍵點了。但首先，依然不得不再體會一遍塵封的殘酷。

後退，再後退，面對越來越明顯的火災場景，毛順卻連閉上眼睛不看都做不到，只能壓抑感滿滿地見證濃煙滾滾，慘叫連連，火勢沖天難以撲滅的煉獄般場景。

大火整整燒了一下午，事後調查事故原因是某戶人家煤氣洩漏引發了爆炸，加上時值幹燥的秋季，結果便造成了多米諾骨牌效應，整座大樓連著附近的半個公園都燒了起來。

可是，在幼小的毛順的記憶裏，這場火其實是因為他。當時爸爸媽媽因為他不聽話而吵得很兇，雖然怕被他聽到，刻意呆在廚房關了門吵。

但他還是聽到了，不止吵架聲，還有鍋碗瓢盆的撞擊碎裂聲，他被嚇到了，沖動之下就跑出了家門。等到磨磨蹭蹭地回去，就看到沖天的黑煙、火光、水柱，好多人，好多車。

他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直到被舅舅摟住大哭。那天之後，他就沒了爸爸媽媽，也沒了自己的家。

這份記憶完整地重現眼前，毛順呆滯了很久，連再次感知到外界都沒反應。但久違的疼痛最終將他拉了出來。

清醒時看到自己有實感的身體，已是殘破不堪的奄奄一息。

“谷……恩？”他吃力地呼喚，卻沒有回應。

識海中空空蕩蕩，已經沒了谷恩的魂體印跡。

強撐著身體坐起來，他發現自己正呆在一面巨大的鏡面圓盤上。清晰能照影的鏡面上遍布各種若隱若現的圖案，有的像文字，有的像圖騰。而隔空的對面，還有另一個一模一樣的鏡面圓盤，上面躺著許多活體傀儡的身軀。

喘了幾口粗氣，毛順喉頭一癢，不由吐出一堆血肉模糊的穢物。身體狀態的糟糕直接影響了他的思考能力。短時間內，他根本理解不了眼下情形。

他還記得進入混沌前谷恩為了覆仇而強硬接管了身體，之後他便什麽都感知不到了。看到活體傀儡，他只能這麽猜想：谷恩已經報完了仇，所以超脫了，回幽冥界去了。

但還是覺得哪裏不對。事情不可能會這麽順利。

正費勁地嘗試給自己療傷，對面的圓盤之上突然開始發出幽藍光芒。與毛順這邊相似的圖案一個個仿佛活了一般，向上升起，在空氣中爭相融合，沿著圓盤邊緣瘋狂飄動。

緊接著，毛順身下的圓盤也開始發光。他慌了一瞬又立刻鎮定下來。腦子再鈍，自我保護的本能還是讓他快速做出了反應。在被無數活了的圖案包圍住之前，他成功跳上飛錦逃脫了出去。

升上高空看下去，兩個巨大的鏡面圓盤仿佛被激活的法陣，互相影響，彼此糾纏。失去生氣的活體傀儡一具具消散在法陣中。

毛順感到後怕。若自己遲了一步，是不是也會那樣消散？

但此刻放心卻還太早。法陣依然在持續，天邊卻又出現密密麻麻的黑影，明顯速度不慢地朝著這邊接近。

是那片魔汙。

毛順調動了一□□內靈力，絕望地發現所剩寥寥無幾。他不知之前谷恩經歷了怎樣的戰鬥，到底是輸是贏，可現在的身體狀況的確對他十分不利。

人魔勢不兩立，魔族來侵，怎麽想都不可能放過他。因此，眼下他只有一個辦法：趕緊回到正道修士陣營。

然而，身體還是撐不住了，靈力儲備即將告罄，飛錦已經開始搖搖晃晃。毛順身心俱疲，全身上下，由外到內，無處不疼痛。劇痛之下，他迷迷糊糊地想到了死。

活著怎麽就那麽累那麽痛呢，算了吧，就這樣吧，我撐不住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隨著飛錦一起跌落途中，直擊心竅的沈悶鼓聲將毛順震得七暈八素，下意識凝聚全力止住了下墜勢頭。

往下，是沒有盡頭的可怖深淵；往上，依然是沒有盡頭的天穹。

毛順手腳冰涼地癱坐在飛錦上，瞬間就收起了生無可戀的負面情緒。他四下張望，尋找將他震醒之物，很快就發現了。

之前和莫笑一起消失的曜璃塔！

正想到莫笑，面前就飄過幾片潔白的羽毛。毛順不由自主盯著它們晃晃悠悠打著旋兒被風托著上下飛舞。

失神了幾秒才重又看向近在眼前的曜璃塔。

曜璃塔也閃著幽藍光芒，仿佛與那兩個圓盤是成套的物件。而在它身後，濃重的魔汙雲仿佛展翅的大鵬，帶著雷霆萬鈞之勢一步步逼近……

毛順小心控制著剩下的一點點靈力，穩住心神，慢慢朝塔底飛，終於在力竭之前登了上去。而且幸運的是，沒有被彈開。

呼呼喘著氣半倚在特殊木板架構的底托之上，毛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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